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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市之王对于这位一辈子都好强爱面的丈母娘来说,六十大寿的意义非同寻常,几乎等同于她人生成败的总结大会。
为此,她提前两个多月就开始筹备,从酒店的档次,到宴请的宾客名单,无一不反复斟酌,力求尽善尽美。
祁文轩心里清楚,这不仅仅是一场生日宴,更是一场无形的“家庭实力展示会”。
他与苏静结婚五年,感情一直很好,但在丈母娘柳玉芬的眼中,他这个女婿始终有些“上不了台面”。
祁文轩在一家国企做技术岗,工作稳定,收入尚可,但与柳玉芬期望中那种“财大气粗”的女婿形象相去甚远。
她时常在女儿面前念叨,谁家的女婿开了公司,谁家的女婿换了豪车,言语间的羡慕与对祁文轩的敲打,毫不掩饰。
祁文轩不是听不出来,但他性格沉稳,不喜争辩,只想着踏踏实实过好自己的日子,用真心换真心。
他知道丈母娘睡眠不好,肠胃也有些老毛病,便动了送一份既显心意又有益健康的礼物的念头。
他没有声张,私下里联系了一位在福建做茶叶生意的朋友,软磨硬泡,花了大半个月的工资,才淘到了一盒传说中的武夷山大红袍母树的二代珍品。
这茶有价无市,朋友是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才匀给他的,其价值远超标价,更难得的是那份心意和品味。
他想象着丈母娘收到礼物后,细细品味,身体康健,或许能明白他这个女婿的用心良苦。
柳玉芬穿着一身定制的红色旗袍,满面红光地穿梭在宾客之间,接受着此起彼伏的恭维和祝福,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。
亲戚朋友们的礼物大多是红包、金饰、高档补品之类,柳玉芬一边客气地收下,一边得体地笑着,但那笑容里,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、对某种惊喜的期盼。
“这是我特意为您寻来的大红袍,对您的身体有好处,希望能帮您调理一下,睡个好觉。”
旁边一个嘴碎的表婶探过头来,夸张地说道:“哎哟,茶叶啊?现在这年头,送茶叶可是有点太普通了吧。”
柳玉芬的脸色瞬间有些挂不住了,她随手将那盒祁文轩视若珍宝的茶叶放在了桌子底下,连打开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。
苏静见状,心里有些不舒服,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宴会厅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
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得体的名牌西装,手腕上戴着一块亮闪闪的金表,头发梳得油光锃亮,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派头。
苏哲笑着给了母亲一个拥抱,然后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助理手上接过一个沉甸甸的丝绒礼盒。
“妈,生日快乐!知道您信佛,儿子特地给您请了一尊金佛,保佑您健康长寿,笑口常开!”
礼盒中央,一尊约有三十厘米高的弥勒佛像盘坐其中,佛像通体金黄,在灯光下熠熠生辉,雕工精细,法相庄严,那憨态可掬的笑容仿佛能感染每一个人。
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金佛,那沉甸甸的手感让她脸上的笑容彻底绽放开来,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骄傲与满足。
她抱着金佛,像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,挨桌展示,接受着亲朋好友们艳羡的目光和恭维的话语。
这场寿宴,因为这尊金佛,彻底变成了苏哲的个人“成果展”,和柳玉芬的“炫耀会”。
祁文轩默默地坐在角落里,看着眼前这荒诞又真实的一幕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。
他并非嫉妒小舅子,而是为自己那份被践踏的心意感到悲哀,也为丈母娘那毫不掩饰的拜金与势利感到心寒。
柳玉芬被众人捧得有些飘飘然,在与几位老姐妹炫耀儿子时,不知是谁又提起了祁文轩送的那盒茶叶。
她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一般,转身走到桌边,从桌子底下拿出那个被遗忘的礼盒,看都没看一眼,径直走到宴会厅门口。
柳玉芬拍了拍手,脸上带着鄙夷和嫌恶,转身对众人说道:“让大家见笑了,我这女婿,就是个实在人,没什么大出息。”
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祁文轩和苏静的身上,那目光里有同情,有嘲笑,有幸灾乐祸。
祁文轩的脸瞬间涨得通红,血气直冲头顶,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,扔在众人面前展览。
“妈!你怎么能这样!”苏静再也忍不住了,站起来大声喊道,眼泪在眼眶里打转。
“我怎么了?我说的不是实话吗?”柳玉芬仗着酒劲,理直气壮地回敬道,“你看看你弟弟,再看看他!我这张老脸都快被他丢尽了!”
他没有再看丈母娘一眼,拉着妻子,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,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宴会厅。
门外,那盒散落的茶叶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,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以亲情为名的闹剧。
苏静的眼泪流得更凶了,她哽咽着说:“文轩,对不起,我妈她......她太过分了!”
祁文轩摇了摇头,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你道什么歉,又不是你的错。”
他想起那被丢出门外的茶叶盒,想起丈母娘那鄙夷的眼神,心中那股屈辱感再次翻涌上来。
“我只是不明白,”苏静擦了擦眼泪,疑惑地说道,“我弟苏哲,他哪来那么多钱?”
“他这两年工作换了好几个,没听说哪个能挣大钱的,怎么突然就送得起那么大一尊金佛?”
苏哲从小被丈母娘宠坏了,眼高手低,好高骛远,总想着一夜暴富,却从不肯脚踏实地。
他之前炒股亏过,开网店也赔了本,每次都是柳玉芬拿出自己的养老钱给他填窟窿。
这场寿宴风波,像一块巨石投进了原本还算平静的家庭湖泊,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柳玉芬彻底将那尊金佛当成了自己的“精神图腾”和炫耀资本。
她每天早晚都要虔诚地擦拭一遍,然后拍照发到朋友圈,配文无外乎是“还是儿子最贴心”“我儿有出息”之类的感慨。
这些虚荣的赞美,极大地满足了柳玉芬,让她愈发觉得自己的儿子是人中龙凤,而那个送茶叶的女婿,简直就是一粒碍眼的沙子。
“静静啊,你弟弟最近又给我买了个全自动按摩椅,说是国外进口的,可舒服了。”
“你看看人家阿哲,多会心疼人。你再看看祁文轩,除了会说几句好听话,还会干什么?”
“我跟你说,女人啊,不能光图男人老实,老实没用,得有本事,能挣钱才行!”
苏静开始还试图为丈夫辩解几句,但柳玉芬根本听不进去,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指责她“嫁了人就忘了娘”“胳膊肘往外拐”。
几次之后,苏静也心灰意冷,只能在母亲开始数落时,选择沉默或者匆匆挂断电话。
祁文轩知道她心里不好受,一边是强势偏心的母亲,一边是受了委屈的丈夫,她夹在中间,左右为难。
他尽量体谅她,下班后主动包揽了所有家务,周末会带她去看电影、逛公园,试图用自己的方式来化解她心中的郁结。
只是偶尔,祁文轩会从妻子的只言片语中,拼凑出小舅子苏哲如今的“辉煌”生活。
他换了一辆价值不菲的跑车,出入皆是高档会所,甚至还在市中心最高档的楼盘看房子,准备全款购入。
她不止一次地在家庭群里转发一些“思路决定出路”“格局决定结局”的心灵鸡汤,意有所指地教育祁文轩要“打开格局”。
苏静也问过,但苏哲每次都含糊其辞,只说是跟朋友在做一个“互联网金融项目”,是新兴产业,说了他们也不懂,只管等着分红就行。
那尊金佛,依旧在柳玉芬家的客厅里闪闪发光,像一个巨大的感叹号,时刻提醒着祁文轩那晚所受的羞辱。
她开始筹划着等儿子买了豪宅,自己就搬过去住,到时候再把老姐妹们都请到家里来,好好地开一次乔迁派对。
她甚至已经想好了派对上的发言稿,主题就是“一个成功儿子背后的伟大母亲”。
祁文轩看着沉浸在幻想中的丈母娘,和对弟弟深信不疑的妻子,心中那丝不安的感觉,越来越强烈。
苏静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餐,两人还商量着,周末要不要主动回去看看,毕竟是自己的母亲,关系闹得太僵总归不好。
苏静擦了擦手,接起电话,电话那头传来的,正是柳玉芬那惊慌失措、完全变了调的哭喊声。
电话里再度传来柳玉芬惊慌失措的哭喊,声音颤抖,语无伦次,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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